戴同知说到就办,次日一早就去找张铎,开口便道:“大人,下官仔细思考了一夜,终于想到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可以让这赈款分配的公道,无人可以说三道四了。”
张大胖子刚起床,正由两个小丫环侍候着洗漱,衣服没换,头发也没梳呢,披头散发的就像一个圆滚滚的不倒翁头上扣了一顶假发,听见戴同知这番话,张铎奇怪地道:“你还真想法子去了?本府打算捱上两日,再照原样发付出去呢。”
戴同知从一个小丫环手里接过牙刷子,抹上从京城“五芳斋”买来的中草药特制的牙膏粉,殷勤地塞到张大胖子嘴里,一边替他“洗刷刷”,一边道:“在咱们铜仁府,大人您就是皇上,乾纲独断当然没问题的,可是这赈银毕竟是朝廷拨付,真要是葫县出了纰漏,朝廷追究下来,发现根由出在咱们这儿,来年的赈款恐怕就要受刁难了。再者说,虽然葫县是流官治下,跟大人您关系差着那么一层,可叶小天毕竟是您的门生,又是出名的干吏,去年易俗一事,天子欣赏的很,也不易在此事上太过难为他。”
两道白色的沫子顺着张大胖子的嘴角流下来,仿佛两撇白色的胡子,张大胖子唔唔嗯嗯半晌,好不容易等他刷完了,从另一个丫环手中接过温盐水漱了漱口,又抓过毛巾擦擦嘴巴,这才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戴同知对张铎道:“大人不妨依照旧例足额发放葫县赈银,在此基础上,再加三成……”
张铎刚刚瞪起眼睛,戴同知已经抢先说道:“各地官员当然会不满,但是大人也不是马上就依此决定拨款,还要有个附加的条件的。”
张铎疑惑地道:“什么附加条件?”
戴同知道:“那叶小天不是有名的干吏么?他在葫县干的风生水起,大人你就据此多予拨款。但是与此同时。叶小天先要做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平息水银山之争。”
张铎皱眉道:“水银山那笔糊涂账就连老夫都没办法,叶小天能成?”
戴同知笑吟吟地道:“他若办不成,自然还是按今日比例发放,皆大欢喜。他若办得成,替大人您解决了这件麻烦事,便多分他几成,旁人又有什么好说的?当然,为了公允,大人要当众宣布此事。如果其他郡县官员谁肯毛遂自荐,也可以给他这个机会。”
张大胖子想了想,拍拍圆滚滚的肚皮道:“好!只是叶小天会答应么?”
戴同知自告奋勇地道:“无妨,下官可以去给他一点暗示,告诉他此事并不难办,这只是知府大人您有意照顾,但还需要一个理由,以平息众人之口。”
张大胖子愉快起来,道:“好!你去办罢。明日召集各郡县官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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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同知忽悠了张大胖子,风风火火又直奔大悲寺,去忽悠叶小天。
叶小天从小就是在被忽悠与忽悠人之中长大的。天牢玄字监关押的都是栽在孔方兄手里的贪官,一个个狡狯奸猾无比。眼见小天年幼,为了忽悠他无偿帮自己做些事,他们各出奇招,每每忽悠的叶小天同情心泛滥。乖乖帮他们跑腿办事。
如此一再上当,一再识破,叶小天终于从眼都不眨地被忽悠。修练到了眼都不眨地忽悠人,戴同知这番话叶小天如何肯信。
“水银山?恐怕那里有大麻烦,连知府老爷都没办法,所以才把这个难题推到我身上,可水银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我连这地方都没听说过。不过……毕竟都是大明朝廷治下,纵然有什么矛盾,应该也不至于动刀动枪罢?”
叶小天暗暗思索着,戴崇华见他起了戒心,便道:“此事知府大人已经同意了,我也无力更改。你若不愿意,那本官就算穷尽余力,也不过能帮你争取按去岁旧例的九成拨款,再多一文钱也没有!”
叶小天听他这么说,也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反正不会有性命之忧,便答应下来又何妨。
送走了戴同知,叶小天便想打听打听水银山的事儿,可是他总不能平白无故地上街拉个人来打听,再说以他这几年的做官经历看,事实真相只有身在官场的那些人才清楚,坊间小民大多是捕风捉影,夸张其事,从他们口中打听来的秘辛只能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真正的参考价值不大,说不定还会引人误入岐途。
黎教谕那里倒是可以请教请教,可是黎教谕也在为府学谋求拨款,而且他的女婿正在为他的关系人脉谋求好处,这其中任哪一个关系都比自己近的多,一旦泄露风声,反而对他不利。
思来想去,叶小天只得捺下性子,等到“揭了皇榜”,再向张知府本人请教了,相信那时候张铎绝不会有所遮掩,他可以打听到最真实的情况。
翌日,张知府聚齐了各郡县赶来争取赈款的官员,老佛爷一般坐在上首,还是由戴同知替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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