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公府
一大早, 正房侍奉的丫鬟皆屏气凝神, 生怕触了什么霉头。就爱上 这谁不知道, 今个儿是清溪郡主和王爷大婚之日, 自家姑娘心里怎么可能好过。
房里, 周氏瞧着郑涟的脸色,忍不住宽慰道:“涟儿, 你这多少吃点儿东西。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你怎的如此拎不清。”
见周氏递上来的红枣小米羹,郑涟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拿起了勺子,只这才小用一口,她就哽咽道:“娘,女儿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个时候了还计较这些。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可你听听,这次王爷和许姝大婚, 可谓是十里红妆,如此盛况,谁敢说王爷心里丁点儿她的位子都没有。女儿怕就怕,王爷早已经对许姝动心了。”
说着说着, 她的脸色就一阵苍白,自个儿无需亲自去看,也能想象到是何等盛况。她原也不是拈酸吃醋的人, 尤其自幼由周氏亲自教导,爹爹身旁那么多的美人,可也并未有过宠妾灭妻的念头, 盖因为周氏聪慧,知进退。
郑涟知道,自己要笑到最后就不该这个时候闹情绪,可这事儿真的由不得她。尤其是想到宫里的太后娘娘,她不是没有想过,借着太后娘娘的恩旨,若是能让她和许姝一日大婚,那日后在后宅,虽压谁一头还说不定呢。可惜,最终太后娘娘愣是没有给她这个恩旨。
郑家毕竟是太后的母族,如今却不愿意出手相帮,这不仅仅是打郑涟一个人的脸,郑国公府,也是跟着没脸。
这前后脚入门,那边铁板钉钉,她只能是个侧妃了。
见她泛白的脸色,眼眶红红,周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涟儿,娘知道你心里有怨气,知道你对今个儿这大婚耿耿于怀。可事已至此,咱得往好处去想。对于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你别往了,娘亲若不是膝下有你几位哥哥,也不会这些年屹立不倒。子嗣才是最重要的,这点儿你必须明白。你暂时出于下风,这没什么,只要你能先一步给王爷诞下子嗣,到时候母凭子贵,清溪郡主不也得避让你几分。”
周氏确实是这么打算的,这谁不知道,清溪郡主如今还未及笄,高宁大长公主殿下想来不会忍心这个时候让他们圆房。女儿家生养虽说是大事,可这么早经人事,生养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是谁都担不起的。对高宁大长公主来说,虽说子嗣重要,可只怕这外孙女的安全更重要。
周氏虽无意去打听,可多少也能揣摩到一些。高宁大长公主出身尊贵,若不想让清溪郡主这个时候就有了身孕,那只能往王爷身边送人的。而这些人,必须是对清溪郡主忠心耿耿,必须是恭顺安分,没有异心。
想到这,周氏其实挺不以为然的。这天下,哪个男人不偷腥,哪个男人能真的坐怀不乱。就是在家老爷,虽说尊她这嫡妻,可不还是由着性子乱来。
如果今个儿这大婚的盛况是镇北王故意讨定国公府和许家的好,那么今日之后,清溪郡主已经是镇北王妃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谁,谁还真的能管的了王府后院是不是雨露均沾。
“涟儿,你别担心。王爷是什么脾性,这些年征战沙场,铁铮铮的汉子,怎么可能由着高宁大长公主去宠幸她安排来的人。但凡一个男人,都不会喜欢这样被人摆布的。而你,这个时候就需要好好的抓住机会了。”
“咱这段时间没少给那傅姜氏母女送东西,即便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可她们也该知道,自己在王府地位尴尬,除了和我们联手,她们没有别的法子。不敢她傅姜氏愿不愿意,她总会暗中帮着你些的。”
“你自小就骄傲,所以,自然懂得该怎么做。万不可小瞧了自己,觉得自己身份低那清溪郡主一等,就觉得自己处于下风。”
说着,周氏微微眯了眯眼睛,又道:“你且再等等,过几日啊,母亲会亲自往慈宁宫去。既然郡主和王爷已经大婚了,你也是时候过门了。”
郑涟看她一眼,哽咽道:“可是母亲,我虽说是王爷的侧妃,毕竟咱郑国公府是太后娘娘的母族,女儿想和清溪郡主同一日大婚的美梦已经破灭了,可娘能否和太后娘娘求道恩旨,让女儿高明正大的从正门进去。”
周氏嘴角的笑容猛的就僵住了,这,这?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听郑涟道:“女孩子家一辈子最得意的不就是出嫁那一日,女儿不指望和清溪郡主一般盛大的婚礼,可女儿也不能卑微的从侧门进去。只要想起这个,女儿这心里就酸涩的很。而且,我暗自思寻着,王爷未必真的会觉得女儿不懂事。您也说了,王爷和清溪郡主大婚,不过是政治联姻,有高宁大长公主和许阁老在,王爷心里许还觉得自己被压了一筹呢,如此一来,王爷未必就不想让后院有人能削一削清溪郡主的风头。”
一堆肺腑之言从郑涟嘴里说出来,周氏可谓是百感交集。
周氏无奈的看着她,半晌暗暗叹息一声:“罢了,我去求太后娘娘,若真能得到这个恩旨,那倒也是好。只是,这事儿娘亲也不敢打包票,你也知道,自打上次那事儿,太后娘娘和郑国公府到底生了些隔阂,未必就真的肯在这事儿上抬举你。”
闻言,郑涟终于笑了,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哽咽道:“我就知道,娘对我最好了。”
“哦,对了,娘亲,我听说清溪郡主今日大婚的嫁衣是高宁大长公主殿下特意差尚衣局做的,她虽说是郡主之尊,可毕竟不是内廷的人,却劳烦尚衣局,这岂不有僭越之嫌。”
周氏看她一眼:“好了,莫说这些了。高宁大长公主这个姑母,连圣上都对她避让三分。你若一直为了这点儿小事儿心里耿耿于怀,日后还能成什么大事儿。别没笑到最后,就已经自己失了分寸,乱了阵脚。”
郑涟听的脸色讪讪,可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同一时间,镇北王府
和周氏母女一样,傅姜氏和傅瑶,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
尤其瞧着外头满目的喜气,傅姜氏更是心里不舒服的儿很。媳妇第一日入门,明个儿来给长辈奉茶请安,这些,都是规矩。可昨个儿,老爷却特意说了这事儿,说是到时候,只他一人喝茶,傅姜氏便不必现身了。
这,傅姜氏当即有些恼羞成怒。
“老爷,您这到底什么意思?我侍奉您多年,虽不是老二的生母,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当年老大成亲,我也喝过老大媳妇的茶,为什么偏偏那个时候没有忌讳,这次就不行了。”
傅姜氏是真的急了。她这些日子上蹿下跳,不就是想让京城的贵人们也高看她一眼。这若是传出去,新媳妇进门,她这当婆婆的,连现身的机会都没有,这岂不让人戳她的脊梁骨。
熟料,她再怎么哭诉,傅老爷子愣是不肯松口。
“没有什么为什么,我说不行就不行。”
傅姜氏险些晕厥过去,她上下打量老爷一番,哽咽道:“老爷,我和你做夫妻这些年,我知道你不会故意折辱我。你说句实话,这是不是老二的意思。是不是他找你私底下说了什么?”
傅姜氏是真的想为自己辩解几句的,老二虽说是异姓王,可她到底是长辈,若真是他的意思,那他就是不孝。
“好了,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如今这些日子,你做了什么吗,你心里有数。我早就叮嘱过你,过好自个儿的日子就要,别总是争着出风头。我也实话告诉你,老二没有和我说什么,这是我自己的意思。我也再最后告诫你一次,安稳的过自己的日子就好,没人会亏待你。可有些时候,太好强,太把自个儿当回事,最后难堪的反倒是你自己。”
丢下这些话,傅老爷子就离开了。
傅姜氏猛的一把把桌上的茶杯甩在地上,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可昨个儿夜已经深了,她也不好找女儿来诉苦,怕真的闹了笑话。
直到今个儿早上,她都还让人忙着女儿。
可这会儿,她真的是忍不住了。
她若连这媳妇的茶都喝不上,日后,阖府上下谁还把她当主子看,谁不在背后奚落她。
“你说什么?爹爹怎能这样?”傅瑶一下子也气的险些跳脚。
傅姜氏忙拉着她坐下:“小声点儿,你还嫌不够丢人吗?这事儿,娘也是没法子了,才找你拿主意的。”
“你琢磨着,你爹爹这真的是他自个儿的意思,你二哥,真没暗地里说什么吗?”
傅姜氏是真的有些拿不准。
傅瑶也不知道啊,这会儿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人活着要的不就是脸面,试问这些日子,她努力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让京城那些贵女能不狗眼看人低。
她怎么都没想到,她努力这么多,爹爹会来这么一遭。
“明个儿早上起来,清溪郡主若不给母亲敬茶,这无异于告诉京城的人,娘亲在镇北王府,身份尴尬,这是生生打娘亲的脸呢。”
傅瑶不免真的动了怒,她也是手足无措极了,母亲若是难堪,她能脸上有光?到时候,她也会连带着成了京城的笑话,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到底该怎么办呢?怎么才能让爹爹回心转意呢?
爹爹的性子她是知道的,犟的厉害,这若闹腾起来,爹爹少不得会让人特意看着娘亲,如此一来,是丁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既然如此,那或许只能暗中行事了。
明个儿早上,娘亲若出其不意的也出现了,那清溪郡主,还能真的众目睽睽之下,不给娘亲这个面子,还真的能如此目中无人。
听着她的话,傅姜氏不由有些心慌:“瑶儿,这,这怎么可以?老爷若是动怒,娘可就……”
话还未说完,却被傅瑶堵了回去:“若不如此,难道还有别的更好的法子吗?爹爹就是再动怒,再生气,难道还能把您和我撵出府邸不成?可若您明个儿不现身,女儿和您,就真的再无出头之日了,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孰轻孰重,您该是知道的。”
“您总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可这忍耐也要看是什么时候。明个儿那样重要的场合,您若真的不露面,日后谁还把您放在眼里。只怕那位急急拉拢您的郑侧妃,心里也是瞧不上你的。如此,您日后到底想如何在府邸立足,想如何为自己谋划。”
傅姜氏当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也知道女儿说的话在理,可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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