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情,你都从宁远那里知道了,对吗?”
苍白的面容在烛火下却仿佛泛着一层融金般的光辉,男人唇畔响笑:“我跟母亲都没有料到,他会背叛?“那大概是因为,他不像你这样铁石心肠。”
“不:”谢无慈摇了摇头,仿佛没有听出孟然话语中的讥讽,“我并非天生如此,只是我所有的一切,都要为谢家的复国大业让步。包括他的喜怒哀乐,也包括他的生命。
孟然没有想到他竟会如此坦诚,良久方才道:……复国,对你来说就这“我不知道,”出乎她的意料,谢无恙笑了笑,“但如果不坚持下去,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忽的对眼前这个男人生出了难以抑制的同情,他武功绝顶,胸有丘壑,他位高权重,纵横摔阅。
他的人生,不知是有多少人嫉恨的,哪怕他是个恶贯满盈的魔头,但孟然敢保证,能拥有他这样高的权位,又有哪个怀着野心斗志的豪侠不羡慕?
但这样的鲜花着锦,这样的烈火烹油,其下,只是一张苍白的,风一吹就高“你觉得我很可怜?
因为就连他心心念念要实现的抱负,今生要达成的唯一目标,也并不能给他带来丝毫快乐。
谢无恙的笑容很浅淡:“你是唯一一个同情我的人。”
“你的心,太软了。”
可她如果不是这样心软,大概他这一生都不会做出那样一个决定。
“得知宁远潜逃后,我就知道计划已经失败了,所以母亲让我前来,想跟你达成一个交易。”
孟然不明白他们现在还有什么交易可谈的,在明了了谢无恙的目的后,一切的主动权都在她手里。换灵大法必须要举行仪式的双方都自愿,只要她自己不乐意,这件事就无解。
所以谢无恙不可能威胁她,眼下他既然已经将真相挑明,更是没有了苦肉计的用武之地,所以她异乎寻常的冷静,没有打断谢无恙的话,想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我身上的蛊符已经毒发,若是不能在两天内得到解药,就会七窍流血,武功尽失,继而身陨。但解药,只有母亲有。”
而显然那位谢楼主不会给他。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换灵大法,将你我二人的血液互换。仪式成功,我便拥有了进入云渺宫的能力,拿着解药的人就在附近,会立刻将解药给你。”
“不用担心我会食言,想必在得知我被找到的消息后,你应该已经通知了任云踪,就等着将我瓮中捉鳖。”
至于那位谢楼主会不会罔顾谢无恙的性命,不将解药交给孟然,在谢无恙已经成功拥有渺族血脉的情况下,自然也不可能。
简而言之,这是一桩恰到好处,考虑到了双方的顾虑,而在现有的条件下,唯一能达成目的的交易,只除了一点——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为了救你,不让你毒发身亡,心甘情愿举行换灵大法?”
语调越来越冷静,孟然发现自己连心跳似乎都滞缓了。那是一种所有的声音都渐渐远去,所有的感知都渐渐离体的感觉,仿佛待在冰窟之中,连呼吸都僵直如同朽尘。
“因为你无法眼睁睁看着我死。”
“因为你的心,太软了。”
是啊,就是这个原因。
这个恰到好处,周密慎重的交易,连人心都算计到了其中。与其说这是个交易,它本质上,只是一个直白又赤裸的胁迫。
因为知道她不忍,因为知道她对他怀着的那些感情,端坐在她身前的那个男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就这样将所有的残酷剖开,裸露在了她面前。
她忽然觉得可笑,为自己之前那些怯弱的想法而可笑。她竟然会认为他曾经对自己有过不忍,竟然会觉得他的矛盾与破绽都是在提醒,这大概,是天底下最有趣的笑话吧。
“谢无恙,你是我见过的最残忍的人。”
“因为我是个魔头啊。”他叹息地,甚至是微微笑着回答。
“魔头,总是这样冷血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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